日記Ⅲ

天空的顏色太過黯淡了。

連我似乎都已經開始瘋狂。

人魚公主究竟是用怎麽樣的心情用魚尾和聲音交換雙腿呢？

從小就一直擁有的魚尾，以及受每個人讚賞的甜美聲音。

有時候我會想，我舍棄那虛假的美麗夢境是否就是為了遇見你？

我知道，我那時做出的選擇完全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由，為了夢想，為了太陽。

所以我才會遇見你。

簡直像是命中註定。

當人魚公主將刀子拋進海裏時，是帶著怎麽樣的心情融化成泡沫的？

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而死，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但是消失在晨光中的並不是我。

你才是連屍體都無法看見，只能知道你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這世上。

變成了泡沫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我找不到你。

不管在哪裏。

明明以前能夠最快找到我的就是你，輪到我時卻看不見你。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明明痛得心臟都快裂開了，卻還是無法停止這種自虐的方法。

真正異常的是痛覺殘留，無法抑制的是虛幻疼痛。

毫無傷口，心裏卻裂了一個大洞。

全都是鮮血，不停地湧出來湧出來，滴到了地板上。就和那天的蜂蜜一樣，嘗起來卻不是甜的，而是有如鐵銹一般的幹澀。

鮮血並不是連接你我的道路，甜到要全身都融化的蜂蜜才是。

可是如今鮮血卻沾染了你我的全身，不管怎樣都還是洗不掉洗不掉洗不掉。

也無法像那群巨人一樣能夠蒸發掉。

體內的鮮血全部凍結成冰，每一條血管都只是維持生命的道具罷了。

融化不了也蒸發不掉。

既然如此，那麽幹脆點變成泡沫還比較好。

讓帶著你所有記憶的我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

********

機械式的計算著風向、角度、每一條肌肉和骨骼、行動規律等等，海蕾涅·絲佛劄現在只是一臺冰冷的戰鬥機器。

然而她的手腕肌肉非常僵硬，那是一般人握緊刀刃時會出現的正常狀況，但是那不應該在海蕾涅的身上出現才對。

她總是將力氣省到最小以便接下來的戰鬥。

然而現在海蕾涅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握緊手中的刀刃，她急需要捏碎或破壞某些東西來抑制內心那逐漸的冰涼。

她想到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已經死去的人。

頭部和腹部血流不止的莎莉絲汀、躺在血泊中的阿克曼夫婦以及即使努力掙紮終究還是掉進巨人嘴裏的米拉妮·德福諾克。

還有才剛死在她眼前的那些士兵們。

即使那些生命就這樣毫無道理的消逝了，海蕾涅沒有哭過，從來沒有。

她還是一樣冷靜的繼續活著，沒有怨言的朝前邁進。

因為一旦人體邁入了確切的死亡，不管再怎麽怨恨或悲傷都已經於事無補，只能盡自己的努力代替那些人的份好好活下去。

海蕾涅一直如此的告訴自己。

一直如此的扼殺自己。

她知道此時宣洩憤怒和悲傷是沒有意義的，只有不停的滅殺這些巨人其它人才有生還的可能。三笠雖然極力維持冷靜卻看得出來她已經有些絕望，阿爾敏正不斷的陷入自我厭惡的低潮中。

曾經死去的人們血淋淋的影像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即使看過了那麽多的屍體，單純只是聽到艾倫已經殉職的消息就差點讓海蕾涅的意識變成一片空白，明明連屍體都沒有看到的。

因為已經被吃掉了吧。在那可恨的胃裏。

即使如此，她還是繼續揮刀完成士兵的職責。

有時候真痛恨還可以這樣維持冷靜的自己。

明明她的世界已經化為了一片灰燼，為什麽她還得繼續奮戰下去？

右邊又出現了一個笑得白癡的巨人，後面似乎也有。海蕾涅只憑著走動的聲音就判斷出巨人的方位，飛快繞到後方巨人的後頸，一個圓弧形就把脖子後的肉給挖下一大塊出來，同時鐵爪飛到右邊巨人的後頸，用力一拉就把那塊致命的地方給絞了下來。

很簡單，為了生存。

為了那些犧牲的生命們。

海蕾涅非常清楚這些事情，同時意識中有另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喃喃低語。

……吶，其實你很想大鬧一場吧？想要用盡所有力氣宣洩，不想再管什麽世界與責任。

沒錯，為什麽艾倫死了，她卻還是得繼續活下去？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更該要活下去的。

沒有艾倫的世界，她根本連一秒鐘都不想待。

就算明天到來也沒有意義，她的時間已經終止。

她才不想管「因為自己有那種力量，所以必須幫助人類擊退敵人」或是「必須代替艾倫好好活下去」這種正義凜然的想法。

那種事！那種事情她根本不想管！

「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去看海嗎？明明說過的！」

嘶啞到不成調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中發出，海蕾涅射出纜線勾住一邊的巨人皮膚，一只腳以墻壁作為支撐點，飛速跳到巨人肩膀上，然後用肉眼無法看清楚的速度一刀斬落。

「想跟你一起去看海、我想跟你一起去看啊！總是叫你要再冷靜一點的，但是為什麽你還是學不到教訓！」

沒有運用到人體工學的省力，海蕾涅用全部的力量重重的砍了下去。

阿爾敏的聲音不斷在她腦中重覆撥放。

──「我們……訓練兵第三十四班，托馬斯·瓦格納、奈克·提亞斯、米利烏斯·澤魯穆斯基、米娜·卡羅萊納……艾倫·耶格爾！以上五名士兵，完成了自己崇高的使命……壯烈犧牲了！」

是啊，每個士兵都用自己的生命給人類及未來鋪路，這明明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更何況她是「必須」要活到最後的人，只能為了這些英靈向前邁進，連著他們的份努力活下去。這是對所有人都最好的做法。

「所以我為什麽非得這麽難過不可！」

沒有艾倫！沒有！

不管哪裏都找不到他！

這個事實箝制住她的每一處神經，無處可發洩的情緒被凍結在某一處就快要破冰而出，海蕾涅現在只能依靠僅有的本能意識和直覺來行動。

「我找不到你啊……艾倫……」

喉嚨中哽咽著啜泣般的聲音，像是迷路找不到父母的孩子，海蕾涅表情全無又帶著點扭曲，卻絲毫無損那人偶般的美貌。

長又帶點波浪卷的銀發像高級布料一樣披在身上，渾身不停地顫抖著。

然而淚水像結冰了一樣，無法流出來。

全身細胞似乎就要溶解成了泡沫。

難道她就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在未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須切身感受到艾倫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的……這樣的痛楚嗎？

明明艾倫不在了，為什麽這個世界還是一如往常在運作？

人魚公主到底是怎麽忍受每踏一步就仿佛那種刀剮般的痛楚的？

一邊用著被詛咒的雙腳跳著優美的舞步，還一邊露出幸福的微笑。

是為了她的王子，為了她的愛情。

那麽海蕾涅必須忍受這份鉆心刺骨的悲憤又是為了什麽？

那一直牽著她的手被迫放開的理由又是為了什麽？

這根本毫無道理！

「反正……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公平！」

海蕾涅的一條纜線勾住對面的塔樓，在蕩秋千似的飛出去的同時，另一只手握緊刀刃砍掉想要抓住她的巨人的手指，另一把刀刃出韒，整個將巨人的頭顱砍了下來。

巨人的頭慢慢成形，於是銀發少女再度祭出已經沾滿無數次鮮血也無數次蒸發掉的鐵爪，把連著後頸的半成形頭顱一起撕裂下來。

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徹底的瘋狂。

「每一條生命就是這樣毫無道理的被犧牲掉的！」

被巨人……還有本該是同類的人類！

當遇到強大的敵人時，人類就會團結一致，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

那個人一定是生活太美好太無聊，最好被扔到王城看看什麽叫做勾心鬥角。

不要扯後腿窩裏鬥就很不錯了！

隨著海蕾涅不斷爆炸的思緒，濺在衣服上的鮮血不斷被蒸發，然後又沾染上新的血液，重覆著如此的無限循環。

海蕾涅知道自己已經病入膏肓。

她那引以為傲的理智和神經正逐漸消融，然後重新架構成更為扭曲的存在。

原本早就已經扭曲到了極點，那麽她到底是從哪裏開始壞掉的？

或許是從一出生就開始了吧。

──「對不起……只有我活下來……！」

……阿爾敏蒼白的臉孔和三笠緊到要捏碎骨頭的擁抱在突然心中蘇醒。

海蕾涅咬緊下唇，淡粉色的嘴唇染上了朱紅。

必須……走下去。

不管再痛再恨，還是要繼續站起來。

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才能決定，那才是屬於人類真正的自由。

而給了她真正自由的人是艾倫。

所以海蕾涅要懷抱著他的願望繼續前行。

如果這個世界終將滅亡，那也得是終結在她手上，不會交給那群怪物（巨人與墻內的那些人）。

這是只有她才擁有的資格。

「對不起，艾倫……只有一下下……只要再一下下就好……」

再讓她沈浸在失去他的悲傷之中一會。

之後她會像往常那樣繼續扼殺著自己的內心，她會和三笠及阿爾敏一起走出這個墻外，代替艾倫去看看這個殘酷又美麗的世界。

那個艾倫一直向往的自由世界。

所以在那之前，讓她暫時發瘋一下吧。

在他的氣息還沒完全在這殺戮的戰場（地獄）消失之前。

因為她還想感受到更多、更多的他。

直到泡沫（他的靈魂）徹底充斥她的每一個細胞。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這章女主終於發狂，這也是導致她之後病態得更嚴重的主因，話說第一卷終於快要結束了...大概吧。

再幾天就無法維持日更了,露露的主修和選課幾乎從早上上到下午啊TAT

學校居然設下陷阱,必修排了早上最前兩節和下午最後兩節,那我非得把中間排滿才行啊!而且還有三四五六七八節連續上是怎麽回事QAQ只有星期五是空的……學校真心在折磨人QAQ

雖然還沒開學,但是還要忙其它學會的事情

如果沒錯的話,露露開學後只有五,六,日有時間碼字

所以現在拼命打啊啊啊

每章一句：拒絕霸王,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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